我们会在爱的路上再次相遇

【罗黄】你我的故事(四)

月亮怎么这么小。

这是中秋夜晚黄泉鄙夷出的第一句话——黄泉将拇指食指扣成一个小圆,搁在眼前推好角度,叫那轮满月恰好装在这手指圆环里。比划几秒没听着身旁人的动静,黄泉腾出闲着的那只手在对方脸前打了个响指。

罗喉撇下眼,看黄泉的手指在面前搓开,打出“啵”的一响。月光的颜色是冰凉又透彻的,流淌在这屋子一旁的老树上,竟好似让那垂垂老矣的暮年生命返老还童了一次——方才罗喉就是盯着它出了神,茫然间忽然想起了多少年前的事,那时自己还很年轻,就和黄泉一样年轻,有一颗嚣张的心,虽然现在那股劲儿也没逊色多少。

“想兄弟了?”黄泉把手收回来,仰头盯着云层间渐明渐隐的月,发冷的秋风徐徐送来,让黄泉忽然有了闲聊的心思。

罗喉道:“吾的心思,需要你猜想吗?”

“需要啊。”黄泉笑了声,“怎么,光明磊落的武君想否定我的答案吗?”

没有回应,罗喉只是不语,大掌一挥拍在黄泉背上,把他倚在门框歪斜着的身躯拍直。站如松——正如堂堂武君之风范。

“暴政。”黄泉扭扭肩膀,斜眼瞥罗喉一下子。

罗喉很想对黄泉说,先思考你自己吧,不回去看你的兄弟吗?但这话每到嘴边,总像一根刺扎得人不舒服,因此老被罗喉强压下去。那是一个二人心照不宣不去提及的话题。黄泉不费心思揣测罗喉究竟愧疚多少,罗喉也无时间丈量黄泉对自己的恨意还剩多深。两人明明白白过着糊涂日子,糊糊涂涂传递着明白心思。

他们各怀心思,遮遮掩掩;又灵犀一点,坦坦然然。

二人的聊天时间并没有延续多久,君曼睩清亮的嗓音远远地从前方传来——她身后跟着手中提有布包的虚蛟,快步朝这边走来。君曼睩面露喜色,将布包从虚蛟手中接过,举起打开一条缝展示给罗喉,开心道:“前街王婆婆做的月饼,味道很不错。”然后脸又朝向黄泉:“黄泉应该爱吃。”

“哈,那是自然。”黄泉挤出一个笑,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,真切地咧嘴笑开道:“罗喉刚才还跟我吹呢,这东西他年轻的时候一次能吃五十个。”

罗喉拧了他手臂一把:“在吾这里,胡言乱语不是个好习惯。”

“行行行,我错了。”黄泉甩开罗喉的爪子。

“也就四十九个吧。”


君曼睩所居的小镇不输书中所载的世外桃源,中秋佳节各家在家中用完晚饭,都要出门与街坊邻居互表祝愿之心。欢声笑语中,一时万人空巷,各家各户携着亲眷,涌上小镇中心一方空地。君曼睩匆匆来,就是为了叫日常足不出户的两人一起去热闹一番。

君曼睩拉着虚蛟在前面走得蹭蹭生风,老大爷和老大爷他爱将在后面晃悠得无比惬意。若仔细听,路旁的灌木里还藏着蟋蟀清脆的鸣叫,只不过声响细微,倒像跟谁絮语。黄泉大概也想怀念一番小时候常干的熊事——突然往丛边一跺脚,果然虫鸣尽息,霎时静谧一片。黄泉收脚,心里有点孩子气的得意,甚至嘴里都笑出了声。

“幽溟也喜欢玩这个。”黄泉跟在罗喉后面,还由于刚才自己的一时逗留小跑了几步。罗喉虽然看不见他面容,但听黄泉声音是极开心,像嘴角翘起说出的话。这语调不禁又一次提醒了罗喉一次:黄泉真的那么年轻,有一点轻狂,有一点点童心未泯。

“你教的?”罗喉问。

“我教的。”黄泉回答。

可其实是银血教的。

但已经无所谓了。

“有了老婆忘了二哥啊…”黄泉装模作样地长叹,“都不给我捎封书信。”

“爱情真是毒药。”黄泉皮笑肉不笑地得出结论。

“若真是如此,你我现在还能站在一起么?”罗喉继续向前负手而行,步子依旧稳健,腰板依旧挺拔,语气依旧如常,内容却有些叫人猝不及防。

黄泉差点被路上的一颗石子绊倒,懊恼地踉跄了几下,摸不着头脑地问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
“吾说,若真如你所说,你还能被你父母生出来,和吾现在站在一起么?”

原来是这个意思。黄泉不仅没释怀,反而更加懊恼,抄起一石块就瞄准罗喉后脑勺。算了位置不吉利换一个,黄泉临时改了主意,对着罗喉屁股就是迅速一砸。

罗喉住脚了。高大骁勇的罗喉,住脚了。

剑拔弩张的气氛中,罗喉回头看着显然进入戒备状态的黄泉,心中掠过一丝疑惑,但未老先衰的脑细胞叫他懒得多问,只叮嘱道:“小心点,有蚊子。”

篝火在众人拉手围成的圈中熊熊燃烧,像夜里的太阳驱散着空气中蛰伏的冷气。一首又一首听不明白歌词的歌谣在耳边响动,手持乐器的小镇老人们聚在一起演奏着遥远神秘的曲调,斑斓的烟花次第绽放在繁星闪烁的夜空。罗喉与黄泉同时抬头,亦同时恍惚——距罗喉离去那刻,是否已过去了千千万万年。

他们同时转头对视,诧异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流逝的时光。

“吾曾觉得吾活的足够久。”

“的确很久,又臭又长。”

“吾曾迷茫过,是否还要将生命继续下去。”

“你不继续我替你了结。”

“好像除第一次复活,后两次皆非吾所愿。”

“……那我还真是对不起你了啊?”

“曼睩吾到底放心不下。”

“那就好好留下来别让人小姑娘举目无亲了。”

“虚蛟也是个好下属。”

“那就好好留下来别让那蠢猪到你坟前哭了。”

“哈,说的对。”又一朵烟花盛开了,是峥嵘岁月里罗喉身上战甲的颜色,璀璨,辉煌。罗喉看向拉着虚蛟与小镇居民谈笑的君曼睩,觉得重蹈覆辙的生命并不总是让人厌弃。

罗喉无话,黄泉闷闷地出声:“……你落了个人。”

“曼睩,虚蛟……齐了啊。”

“……你是不是故意气我?”

“哈。”罗喉丢了个冬枣给黄泉,“吾给你的安慰。”

“真廉价,真与武君的气质相符。”黄泉冷笑,手中的冬枣被他捏得汁水横流。黄泉准备下一秒就让这玩意儿飞到罗喉脸上。

飞偏了。或者根本没往罗喉脸上飞,那颗无辜的冬枣只是被黄泉向后丢进了草丛。最好落地生根发芽——黄泉咬牙切齿地想,长成后他要天天拿着枣树上的枣挡子弹砸罗喉的脸,最好砸得坑坑洼洼,遍地开花。

黄泉稍微平息了胸口莫名的怒气,丢下罗喉不管,往那篝火靠近了。刚与罗喉擦肩,突然听见罗喉叫自己的名字。回头时自己已经迈出好几步,离他有好些距离了。

罗喉声音不大,黄泉没听清,皱起了眉,示意罗喉重复。

“中秋快乐。”除了这句罗喉什么也没说。

黄泉扭头,走得更快了,并且理由未知。黄泉不禁对自己感到恨铁不成钢。

那什么是毒药来着?

黄泉把地踩得震天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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